烛影幢幢,将莫承渊深邃的眉目勾勒得愈发晦暗难明。他忽而拂袖而起,负手踱至雕花窗前,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。
“两情若是久长时,又岂在朝朝暮暮。本王与任冰自幼同习骑射,他六岁就能拉开二石弓,十岁便能在奔马上射落飞雁。千军万马于他,不过闲庭信步。倒是姑娘这般迫切......”莫承渊的话音陡然转冷,“莫非觉得本王这个发小,会眼睁睁看着他送死?”
雪儿眸光如炬,迎着莫承渊审视的目光寸步不让,“我从未怀疑过他的能力,纵使前方是刀山火海,他定能踏出一条血路。但......”她突然上前一步,袖中双手紧握成拳,“我宁做他铠甲上的那片鳞,也不要当高阁里等他归来的那盏灯。”
烛火在她眼中跳动,映出眼底执着的星火。夜风突然穿窗而入,吹得她鬓边碎发飞扬,却吹不散那字字铿锵,“我要亲眼看着他是如何劈开这千重浪,更要让他知道,无论多大的风雨,总有人与他并肩而立。”
莫承渊眸光骤然一凝,眼前女子单薄的身躯在烛光中竟透着一股凛然之气。
他瞳孔微缩,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,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,“战场不是逞英雄的地方。任你剑法超群,在万千铁骑面前,终究难敌狼群噬咬......”
烛火忽地一颤,莫承渊的话戛然而止,他望着雪儿眼中那簇灼灼的火光——那是即便龙潭虎穴也要奔赴的决绝。
“三日后,本王有一支亲卫要赴两广押送军需。”他嗓音低沉,带着几分慵懒的试探,“你若执意要去,不妨扮作军医随行,也好有个照应。”
雪儿一怔,显然没料到他竟会如此轻易松口。
莫承渊凝视着她微微睁大的眸子,心中忽觉有趣——这女子,明明聪慧过人,却总在某些时候露出这般毫无防备的神情。
“怎么?不信本王?”他挑眉,故意激她。
雪儿喉间微动,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阴翳,“雪儿不敢。”再抬眼时已是坚定神色,“但凭王爷安排。”
“我先安排姑娘在府上住下。”莫承渊指尖刚触及雕花门环,忽觉心头一阵异样。
他本可以唤来侍女引路,却鬼使神差地想要亲自带雪儿去厢房——这念头来得突然,连他自己都未及细想究竟是为了兑现对任冰“定当照拂”的承诺,还是其他什么。
他话音未落,房门“吱呀”一声开启,鎏金烛台的光晕如水纹般漫出门槛。
王妃身着正红色蹙金绣鸾袍立于光晕边缘,九树花钗在烛火中流转着冰冷的光芒。她身后两名侍女手捧鎏银托盘,盘中越窑青瓷盏里琥珀色的汤药正漾着细密涟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