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见高侃的命令，众将士不由面面相觑，眼中浮现不解之色。

但有道是军令如山，高侃既然下令，他们也不得不悬停勒马。

一名将士上前，满脸不解地向高侃问道：“怎么回事，停下来作甚？”

高侃闻言，只是面无表情地摇摇头。

随即淡淡出声道：“此地距离营州太远，一来一回至少需要六七日时间，等咱们抵达营州再折返回来，弟兄们就算不被饿死，也早就被冻死了。”

众将士闻言，不由得一愣。

尽管众人都知道高侃此言是事实，仍是不受控制的皱起了眉头。

那最先发问的将士迟疑道：“那怎么办？你可是在将军面前立了军令状的！”

高侃眼神冷冽，沉声道：“没错，正是因为立了军令状，咱们才不能舍近求远，拿弟兄们的生命当儿戏！”

“舍近求远？”

高侃口中舍近求远四个字一出口，众将士更是一脸懵逼。

如果去营州是求远的话，岂不是意味着他们可以就近弄到粮食？

可他们现在距离最近的城池就是营州，其次是辽中，除此之外，还有哪里有粮食？

众将士面面相觑，高侃一番话，直接给他们整懵逼了。

高侃却是没有细细解释，而是转头对着那将士吩咐道：“先杀一匹马，让弟兄们把肚子填饱，填饱肚子之后，我带你们去弄粮食！”

“杀马？”

那将士更为不解，同时，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。

他们的战马配置本就紧张，现在就要杀掉一匹，接下来的路怎么办？

高侃看出那将士脸上的迟疑之色，不由皱眉道：“你们不信我？”

众将士互相对视着，眼神之中皆有些迟疑。

他们必须承认，这些日子若非有高侃率领，他们绝对躲不过那几次敌军骑兵的大规模袭杀。

他的用兵之能，也的确在李辉将军之上。

但一码归一码！

这个年轻人，带兵的本事不差，他们很信服。

可这突然又是能就近寻到粮食，突然又是要杀马的，总得有个理由吧？

众将士如是想着，眼中迟疑之色越浓。

最终，还是那最先开口的唐军将士出声道：“高郎君，这马不是不能杀，但您到底准备带弟兄们去哪里搞粮食，最起码先透个底吧，不然万一......”

高侃眯起眸子，坚毅的脸上浮现几许迟疑。

但迎上众人疑惑的目光，还是沉声道：“咱们手里没有粮食，但敌军手里有，并且敌军手里的粮食，距离咱们最近！”

高侃这话一出，众将士顿时呆若木鸡。

那最先开口的将士瞪大眼睛，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问道：“所以，你说的三日之内带粮食归队，说的是去敌人手里抢？”

高侃点头确定：“不错！既然敌人手里有，咱们为何不能去抢，反而要冒着全军被饿死的风险去营州取？”

“可是......可是......可是咱们只有二十人。”

那将士一脸白日见鬼的表情，眼神中满是骇然。

其他将士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，那就是高侃疯了，真的疯了。

二十人去抢六千人，只怕项羽再世，吕布复生只怕也办不到吧？

望着众人迟疑的目光，高侃反问道：“怎么，你们怕了？”

听见高侃的反问，众人霎时满脸涨得通红。

“你放屁，谁怕了？”

“就是，谁怕了，要是怕，耶耶今日还能出现在这里？”

“没错，你少要血口喷人！”

一时间，众人群情激愤，个个都像是受到了什么奇耻大辱。

作为唐军精锐，他们哪个不是枪林弹雨之中杀出来的硬汉子，真男人？

高侃说他们怕死，根本就是在侮辱他们！

听着众人的咒骂和反驳，高侃也没有生气，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。

直到众人反驳的声音逐渐弱下来，他才淡淡道：“既然不怕，那就杀马吧，吃饱喝足，我带着你们去赌命！”

“赌命就赌命，人死逑朝天，不死万万长，操特娘贼的！”

“就是，你一个少年人都不怕，我们这些活了半辈子的老家伙，难道还能输给你？”

“杀马杀马，临死前吃顿饱的，不亏！”

众将士骂骂咧咧，几人上前扼住马脖子，另外一人白刀子进，战马只来得及踢踏几下，便缓缓倒地。

直到战马被放平在地上，杀马之人才缓缓抽出刀子，用积雪擦掉上面的鲜血。

然后，二十名将士便轮流上前，对着刀口吸食战马流出来温热血液。

没办法，天气太冷了，鲜血来不及接到容器里，便会结冰，对着道口吸食，才能感受到热量。

很快，众人都喝了一肚子马血，高侃也不例外。

当战马的道口不再流血之后，高侃便抽出长刀，三两下划开厚重的马皮，从皮下切割出一块又一块温热的血肉。

马肉依旧是生吃，因为没有引火的条件。

不经过处理的马肉很腥，并且纤维很粗，吃下去不易消化。

但面对这来之不易的肉食，众人都吃得很是香甜。

一匹战马，六七百斤重，加上高侃在内的二十一个人，肯定是吃不完的。

所以众人填饱肚子之后，便在雪地上刨出一个坑，将剩下的马肉放到坑里，留给大部队行至此处之后用来果腹。

做完这一切，高侃没再继续浪费时间，带着吃饱喝足的众人朝着北方迂回，绕过了大部队，直奔敌军后军而去。

高正生麾下六千大军，携带的粮草辎重不少。

但由于高正生还要追击前方的唐军，于是便只能让骑兵在面前追击，让步卒带着粮草辎重在后面赶。

因此，需要跑步追上骑兵，还需要携带粮草辎重的后军步卒，早就已经疲惫不堪。

敌军足够疲惫，也是高侃敢带着二十人就去抢劫敌军的底气所在。

他相信，只要他足够出其不意，就一定能够虎口拔牙。

带着这样的信念，他绕过大部队后便一路迂回，其间更是险之又险的与几支敌军斥候擦肩而过。

万幸的是天上的大雪足够大，敌军斥候并未发现他们的踪迹。

当然，敌军估摸着也不会料到，那三百唐军都已经被追成狗了，竟然还敢绕到他们屁股后面准备虎口夺食。

这样的事情，怎么想怎么天方夜谭。

而高侃，也没让麾下二十名将士失望。

不仅带着他们险之又险的避过了敌军斥候，更是在傍晚时分，带着他们摸到了敌军后军大营不到十里的地方。

“等等！”

一处密林边缘，高侃抬手，制止了身后的将士继续前进的打算。

因为他看见了密林外面，有一支游骑正在游弋。

游骑人数不多，大概二十人上下。

一名将士凑到高侃身旁，瓮声问道：“对方就二十人，咱们上去一阵砍瓜切菜都不够杀的，等什么等？”

高侃摇摇头，目光不断在密林周边扫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