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15章 黄雀在后(2 / 2)

“我且问你,陛下——你拿什么与我斗?”

厅中一时寂静。

众人神色巨变!

许居正等人眼神剧震。

就连一旁的诸葛南,亦是眼底泛起疑色。

二十万兵马围洛陵?

此举,几乎已不再是“夺权”,而是“叛国”!

萧宁听闻此言,非但未怒,反而露出一丝饶有兴趣的神色。

他斜睨了淮北王一眼,淡淡一笑。

“二十万兵马啊。”

他似是喃喃,又似自语。

“可惜,你调兵调得不够快。”

“消息封得不够严。”

“还有——人心收得不够牢。”

“尤其是,你以为你是猎人……”

话音一顿,他冷冷一笑:

“其实,你是猎物。”

此话一出,淮北王眉头一皱。

萧宁轻轻伸出两指,轻轻一夹。

“啪——”

指尖一响,厅外,急促脚步声传来。

下一刻,一名披甲副将快步而入,抱拳低声禀报:

“启禀陛下!”

“汝南王军,三万先头部队,已兵临洛陵西门!”

“另有五万大军,自洛河方向逼近,与淮北王军成对峙之势。”

“洛陵四门,已乱!”

话音落地!

全场哗然!

“什么?!”

淮北王瞬间怔住,面色骤白!

“你说谁来了?!”

“汝南王?!他来做什么?!他怎么可能——”

他声音戛然而止!

整个人,仿佛被雷霆劈中,僵在原地!

“你还不明白?”

萧宁一步步逼近他,声音如冰雪压顶,冷入骨髓。

“你以为你一直在演戏、博民心、立威望。”

“却不知,从你踏入洛陵开始,你便落入了别人的局。”

“而你……”

“不过是个戏子。”

他顿了顿,目光凌厉如剑:

“一个,替别人穿戏服、背骂名、失民心的可怜人。”

淮北王喉咙微动,似要开口,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
他看着萧宁,再想起方才的军报。

忽而意识到了什么,猛地转头看向诸葛南。

“是你泄的密?”

诸葛南身子微震,脸色瞬间变得极难看。

可他低头不语。

萧宁淡淡扫了他一眼,轻笑一声:

“他若不说,我自会查。”

“但其实这并不重要。”

“因为无论是谁告知我,我都早知——汝南王不会袖手旁观。”

“你啊淮北王——”

“兵权在手,民心不固,刚刚落败,却仍强取割地。”

“你此番强行封口、围杀朝臣,更是激起洛陵群愤。”

“你说——汝南王会坐视不理?”

萧宁此刻每说一句,淮北王的脸色便沉一分。

到最后,他整个人脸色如灰,身子竟微微颤抖。

“我……”

“我成了……他的棋子?”

他望向萧宁,声音低哑,仿佛不敢相信:

“你……你早就知道汝南王要动手?”

“你故意激我……割地?”

“让他以‘平内乱’之名,兵进洛陵?”

“你……你到底早布了多少棋?!”

萧宁没有回答。

只是看着他。

那眼神,如看死人。

许久,萧宁才缓缓开口:

“你有二十万兵马。”

“汝南王有十万。”

“可你忘了——”

“我是皇帝。”

“我是正统。”

“我不用兵马,我用人心。”

“此刻的洛陵百姓,已不信你。”

“朝中诸臣,视你为贼。”

“而汝南王,已不需要攻城。”

“他要的,是你血祭城门。”

萧宁话音未落,偏殿之外,号角声起!

一阵急促而凶厉的军鼓响彻四方!

洛陵西门方向,烟尘再起!

“启禀陛下!”

又一名将领疾步入殿,大声禀道:

“汝南王兵临西门,发布告示。”

“称‘入城并非为乱’,而是‘讨贼平奸’!”

“百姓震动,已有民众开始响应,向南门请愿开门迎兵!”

“街头巷尾,已传遍‘淮北王为逆,杀忠诬君’之言!”

“民心尽失!”

一锤落地,尘埃定音!

淮北王,脸色彻底僵住。

他缓缓后退两步,脚下一滑,几欲跌倒!

他想开口,却发现喉咙已干涩如砂。

“我……”

“我竟是……”

“自己……逼来了天下之剑……”

他看着萧宁,脸上的血色尽褪。

“你早就在等这一刻?”

萧宁走近,轻声道:

“不。”

“我在等你自己走进来。”

“这一盘棋,我只推你一步。”

“剩下的,你亲手下。”

“淮北王——”

“你要输,就输得心服口服。”

此刻,堂中万籁俱寂。

堂外,战马嘶鸣,号角震天。

一个曾几何时最有机会染指江山的王爷,如今却亲手将自己送入万丈深渊。

而真正的猎人,已执天子剑,立于巅峰。

洛陵西郊,风卷春枝,营帐森立。

刚刚过完短暂休整,卫清挽换下半身甲衣,站在高台之上,遥望远方。

她眼神深邃,看着城头那熟悉的身影缓缓落座,兵将林立,旌旗飘扬。

远处,是乱民散退,是王侯落败,是重臣得救,是人心所向。

而她心中那缠绕多日的疑团,终于一寸寸地,解开了。

“原来……是这样。”

她喃喃一句,低头一笑。

身后脚步响起。

卫青时翻身上台,卫轻歌则抱着双臂一跃而上,三人站在并肩的位置。

风很静,但心,却不再如来路时那样沉闷了。

“姐……”

卫轻歌低声开口,没了往日的嬉闹,语气透着一丝后知后觉的佩服。

“咱们错怪他了。”

“我们以为他是在拖延,是浪荡……”

“但其实——他是在等。”

卫青时神色沉稳,眼中却有敬意浮现。

“他不是不想回京。”

“而是知道,若他早回一步,局就不会开。”

“几个王爷——哪个不是人精?”

“只要他一回,淮北王就会暂缓动手,汝南王也会退居幕后。”

“局会死。”

“人心不会现。”

卫清挽缓缓点头。

她回忆起那一日。

一行人途经边境时,洛陵烽烟初起,百姓流言四起。

三人当即劝谏:“如今局势危急,陛下理当火速回京,定大局安社稷。”

而萧宁那时,只是淡淡一笑。

“急什么?”

“再急,不如先看他们出几张牌。”

那时她不明白。

可如今一切,水落石出。

她忽然想起那晚篝火前,萧宁举杯望星的模样,语气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:

“打江山易,守江山难。”

“而最难的,是清江山。”

“有些毒瘤,只有乱局之中,才会自己浮出来。”

她当时未曾在意。

而今回想——原来,那便是前兆!

他早已筹谋,早已明了。

他们三人,却被这场棋局瞒得死死的。

卫轻歌在旁喃喃:

“他在边境时,总说‘再走一日’。”

“我们当时着急得团团转。”

“结果他不是不知,而是不急。”

“他早就知道,等淮北王割地、杀臣、圈兵那一刻,他再现身,方为正道。”

“不是救场——”

“是断局。”

卫青时低声一叹:

“他一箭破局,是给百姓看,给朝臣看,更是给天下王侯看。”

“告诉他们:这世上,只有一个皇帝。”

卫清挽微仰起头,眼中泛起涟漪。

“他在等民意沉底。”

“在等他们误以为他弃国不归。”

“在等这天下所有人,都以为‘无主之局’将生变。”

“而就在这时,他归来,亲射奸臣、收兵震场。”

“这一箭——封民心。”

“这一箭——立正统。”

“也是这一箭,把几位王爷全钉在了耻辱柱上。”

帐中一时间寂静。

他们曾与萧宁同行千里,却不知他早已独行千山。

他没有说破,只因这棋太大,这局太深,他们的心,还不够静。

直到此刻,局势明明白白摆在眼前,他们才真正意识到:

那位在朝堂中装疯卖傻、在边境中不紧不慢的昌南王……

其实一直,走在所有人前面。

卫轻歌一屁股坐在案旁,撅嘴感慨:

“哼,他明明带着我们一起回来,却半句话都不说明白。”

“也不知道提前和咱们通个气!”

“我当时都快急死了,以为他真不管这江山了呢。”

卫青时笑了一声,坐在石墩上,摇头道:

“他说过了。”

“他那晚在营帐里说过:‘朕若不归,你们便会起念,天下也会起疑。’”

“‘而这疑——便是他想让那些王爷看到的借口。’”

“他自己背着冷眼,却给别人递出了刀柄。”

“等的,就是他们自斩前程。”

卫清挽缓缓合上手中信笺,是洛陵传来的捷报。

她静静道:

“他知晓汝南王必会趁机出兵。”

“他知晓淮北王必定暴走成贼。”

“他更知晓朝中、百姓、各地势力,在此刻会作何选择。”

“而等所有人都走进了他安排的位置……”

“他只需——归来。”

“归来,执鞭为主。”

她轻轻叹息一声。

声音极轻,只有风能听到。

“可他一人之策,换来的是多少孤寂。”

“他这一路……有多孤独啊。”

卫青时微微垂眸,沉声应道:

“但正因如此。”

“我们才要守住他替天下清理出来的这一片局。”

“守得住,便是盛世开篇。”

“守不住,便是血染社稷。”

卫轻歌揉了揉眼,嘟囔一声:

“就知道装傻骗我们……等战乱平息了,看我怎么收拾他。”

“非得让他请罪好好请罪!”

三人相视一笑。

轻松中,是决绝。

下一刻,卫清挽站起身,目光坚定。

“洛陵一战还未真正落幕。”

“我们该准备出营了。”

“去城中,助他一臂之力。”

“今日之后,大尧天下,当彻底翻新。”